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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倒苏大强,爱上倪大红

最人物出品 最人物 2019-04-11

文|东北童星


论在当今网络世界最招人烦的老头是谁?

答,苏大强。



老伴前一天刚去世,他隔天就跑到祖宅里找存折,还偷偷塞到袜子里,生怕被儿女发现,贪财!


爱人出殡,他和女儿逛商场买衣服,站在镜子前试大衣,高兴得嘴差点咧到后脑勺,薄情!


女儿要去补习班上清华老婆不许,孩子哭着找他求情,他赶紧扒拉两口饭扭头下了桌,连屁都不敢放一个,窝囊!


儿子不给买房,他咣当往地一躺,儿媳妇想倒杯水安抚一下,他大手一挥,愣是要喝手磨咖啡,矫情!


身为苏家作精男团团长,苏大强充分发挥了自己作妖成精的百年功力,不把观众气厥过去,他决不罢休。



凭借着作天作地作儿女的本事,“追杀苏大强”成功变为朋友圈里的政治正确。如今任谁见了他,都要说上一句:这糟老头子坏得很!


要问作精哪家强,姑苏城外苏大强。


《都挺好》播出至今,剧中家人嫌他,剧外观众烦他,就连扮演者倪大红自己都看不下去了,立马跑去和编剧说:


“等我忙完这阵儿,找个时间开微博挨骂,帮苏明成分担下网友的火力!”。


倪大红与编剧聊天截图


出道35年,这是倪大红被“黑”的最惨的一次,却也是他生命中的巅峰时刻。


年逾花甲的倪大红可能无法理解,自己漫长的演艺生涯里塑造了那么多精妙绝伦的角色,贡献了那么多神乎其神的经典瞬间,怎么到头来被观众记住的,却是“苏大强”这个讨人厌的老头儿呢?




1960年,倪大红出生在东北。因父母都是哈尔滨话剧团里的演员,他从小便对“演戏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

16岁那年,他被送到某农场里下乡,临出发前别的孩子都想着拿点吃的、玩的,只有他一个人回家晃了一圈,拿起放在枕头边的《演员的自我修养》,夹在咯吱窝里就上了下农村的车。


到了农场,倪大红被派去赶马车拉石油,夜里10点走早上6点回,和他一道的小伙伴都累得哭鸡尿嚎,偏偏他回回都跟打了鸡血一样。


在山里走夜路,不能吃不能停,为了不让自己走神,他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跳下车和马兄弟说说话,时不时还跟人唱上几段戏。


时间久了,马都听烦了,看见他就尥蹶子,可他就是怎么唱都不够——没办法,实在是喜欢。



在农场的那四年里,倪大红唯一的乐趣便是“八大样板戏”。在当时那个特殊的时间里,大家见了“文艺”二字拔腿就跑。


找不到人讨论,倪大红只能一个人闷头研究。大抵是觉得自己琢磨到头了,他忽然萌生了想要去考电影学院的想法。


某次回家,小倪同学便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家长。


当时他的老爹正在吃饭,听到这话后他立马放下了筷子,上下打量了下儿子后,这位已经从事了半辈子演艺事业的人民艺术家沉默了半晌,然后说道:


“儿啊,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当个木工。”



按照他自己的话说,自己长得“属实有点着急”。因此在国字脸盛行的年代,父母并不认为他的长相能够胜任演员这一工作,可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。


“演戏可以看脸,但也不能只看脸啊!”


那一年,上海戏剧学院在长春设立考点。信心满满的倪大红在得知消息的当天,便买了火车票背上了行囊。没成想到了考点,人家连初试的机会没给,直接把他挡在了门外。


倪大红问为啥,老师回:“你这个模样,真的没法上电视啊。”


因为长得丑,报名都费劲。倪大红心里不服气,他又去报了中戏、解放军艺术学院,结果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。


青年倪大红(左二)


坐在回程的火车上,倪大红蹲在车厢接缝处偷偷抹眼泪,回家之后也整日里闷闷不乐。爹妈看着心疼,坐在床边问他:


“当演员有什么好啊?去学个手艺,当个八级木匠不好吗?”


倪大红不说话,一个劲儿地盯着天花板,然后摇摇头。父母有些急了,接着问“这么倔到底是为了啥?!”


他腾的一下坐起来说:“为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!”


于是抱着那本《演员的自我修养》,倪大红又考了三年的艺术院校。



1982年,对于倪大红来讲是一个神圣的年份。那一年,他一路杀进了中央戏剧学院的最后一轮考试。


等待成绩的那段日子里,父母为他在工厂找了份工作,并下达最后通牒,无论成不成这都是最后一次了。


放榜那天,倪大红躲在家里没敢出门,还是母亲出门买菜时,顺道看了眼成绩单。


回到家,她连菜篮子都没来得及放,直接冲到了儿子的屋里喊道:“考上了!”


多年后,倪大红回忆那段放榜时光,不无感慨地对自己说:


“上了大学我就有自信了,这颜值都考上中戏,我还有什么事做不成啊。”


倪大红与同学合影



一连考了四年,倪大红终于如愿以偿,那年他22岁,在别人都已毕业的年纪,终于磕磕绊绊地走进了中戏的大门。


因为长相“自来旧”,倪大红在学校受了不少“委屈”。


从小生长在黑土地上,他的身体中始终流淌着“东北人都是活雷锋”的热血,没事儿就喜欢乐于助人。


冬日里女孩嫌冷不爱出门,他便主动承担起去热水房打水的工作。一来二去的,其他班级的人都认识他了,每次见他都喜欢讨论上几句:


“学校里新来的水房大爷真不错,真是个热心肠。”


由于这段对话,倪大红没少被同学“笑话”,别人笑他憨,可他却不介意。


上学嘛,能把知识学明白就行了,别的都不重要了。



因着长相着急,倪大红经常被认为混入高等学府的“社会闲杂人员”。但人生有失必有得,由于这摸不透年纪的长相,他在课堂上的辈分也意外提高了。


当时在学校,只要班级组织演小品,那倪大红一定是演长辈。上到“太爷爷”,下到“小叔叔”,最不济也得扮上个街边卖茶水的老大哥。


同学:“你谁呀?”

倪大红:“我是你爸爸!”


“倪大爷”的称号怎么来的?就是这么来的。



身为班长,倪大红一直对自己的专业课成绩非常有信心,直到碰见了形体课。


“不协调,相当不协调。”


时至今日,当再提起当初被掰胳膊压腿的日子,倪大红仍是满面愁容。但同时,他也无比感谢那段在练功房里鬼哭狼嚎的日子。


因为在那里,倪大红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“触电”。


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,倪大红拖着差点“牺牲”在形体课上的双腿,走在去食堂的小路上。因为疼的紧,他实在没办法站直,好好的几步路,愣是让他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。


正走着呢,一个人忽然上前开始猛拍他的肩膀,倪大红回过头,正对上一张陌生人的脸,那人先是笑了笑然后问道:


“同学,拍片吗?”


由于那几步极其不利索的步伐,倪大红成了被剧组副导演选中的孩子。


那之后不久,还在上大二的倪大红便正式进入了由谢晋导演执导的,电影《高山下的花环》剧组。


倪大红《高山下的花环》


这是倪大红生命中的第一部戏,虽然只是小配角,但他还是凭借着极其自然的演技,而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。


有了这次起点极高的经历,“倪大爷”出了名。从中戏毕业后,他前前后后演了不少戏——


《我是乡巴佬》里嬉皮笑脸,连名字都没有被百度记录的人肉背景;


《我爱我家》里上蹿下跳,怎么看怎么像多动症儿童的隔壁老胡家的傻儿子;


《活着》里老谋深算,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的皮影戏班主龙二……


倪大红《我爱我家》


倪大红《活着》


那几年,倪大红和不少导演合作过,而且一个比一个大牌。


人人都夸他好,就连一向挑剔的张艺谋,都说他“再小的角色都能琢磨出味来”,还扬言要把他培养成黄金男配角。


可甭管别人怎么夸,倪大红永远都是戏红人不红。没有那些所谓的流量,他只能演一些龙套角色,身边的人为他不值到拍大腿,可他却说:


“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说了,没有小角色,只有小演员,能演戏就不错了,我挺满足的。”




当发现影视圈里属于他的机会不多时,热爱演戏的倪大红同学一记回马枪,又杀回了话剧舞台。


从前人都说,演话剧的人都要往“大”里走——脸大、体型大、动作大。


为了能让所有人看清、看懂剧情,话剧演员就连声音都要大到,能传到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然后反弹回来,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。


可倪大红却觉得这太约束。一大帮人站在舞台上,咋咋呼呼弄了一地鸡毛,最后还落了个“太小众,看不懂”的头衔,何必呢?


“我就想,我能不能站在那就把戏演好呢?”


有了这个想法之后,倪大红又开始琢磨了,而这一琢磨就是整整十年。


从《阳台》到《生死场》,从《浮士德》到《罗慕罗斯大帝》,那些日子,他远离荧幕,走进观众,整个人全都长在了舞台上,硬生生把自己从小配角,炼成了中央话剧院(现为国家话剧院)的台柱子,并一举拿下了话剧界顶级殊荣“中国戏剧梅花奖”。


重返话剧路,倪大红再一次用实力证明,倪大爷,永远是你大爷。


倪大红话剧


2006年前后,电视剧《乔家大院》正式开机。拍摄途中,原决定扮演孙茂才的演员因病辞演,剧组顿时陷入一片混乱。


见副导演为找“替补”忙得焦头烂额,作为主演之一的陈建斌跟他出了个主意——去找倪大红,好用还不贵。


听了这话,导演想了半天,愣是没把人和名字对上号。这时候陈建斌急了:


“倪大红啊!《哈姆雷特》啊!老经典了!”



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陈建斌还不是嬛嬛的四郎,那天他走进剧院,刚坐下就被倪大红扮演的篡权国王惊呆了。


“红红,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?!”


古有四郎嬛嬛倚梅相遇动春心,今有建斌大红剧院邂逅成茂才。


因着这场近30年前的邂逅,倪大红成了《乔家大院》里亦正亦邪的孙茂才。一场戏,6分钟,他“不动声色”的就把剧中人物或悲或喜的复杂情绪,完美展现了出来。


倪大红《乔家大院》


凭借着这部戏,倪大红得了个第三届电视风云盛典的最佳男配,可若说真正使他一战封神的,却是那部《大明王朝》。


开拍前,导演张黎在全国寻找严嵩的扮演者。由于人物设定复杂且为80岁高龄,所以导演提出的第一个要求,便是演员年龄不得低于60岁。


试戏那天倪大红没上妆,张黎只是看了看他便摆摆手:“不行,岁数不够,肯定演不出来。”


倪大红微微一笑:“您让我试试呗?”


贴上胡子,穿上大褂,他刚试了两个镜头,就听见导演在后面扯着嗓子冲副导演喊:“就是他了!”



从小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戏剧理论影响,倪大红成了十足的“体验派”。身在剧组,他每天琢磨的最多的问题,就是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更老一点。


为了不让大家跳戏影响拍摄,倪大红很少在拍戏以外的时间出现在片场,就算出现也一定是头发花白、老态龙钟的模样,以至于有些人直到杀青,都不知道当时的倪大红才刚刚47岁。


据说当时在片场,有位工作人员不小心撞到了候场的倪大红,吓得赶紧伸手去扶,生怕这位“老人”倒下。


倪大红《大明王朝》



对于中国演艺圈,观众一直有一个未解之谜,即:


“倪大红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,到底是怎么做到演谁像谁的?!”


《新三国》里鹰眼狼顾、深谋远虑的司马懿;

《正阳门下小女人》里老实巴交的蔡全无;

《天盛长歌》里多疑凉薄、机关算尽的天盛帝;

《远大前程》里盛气凌人、不怒自威的霍天洪……


那些年,倪大红像雾像雨又像风,就是不怎么像个好人。


倪大红《天盛长歌》


有人说,他是中国唯一一个可以用一个表情演遍所有角色,还让观众觉得合情合理的人,连眼袋都是戏。


别人说这话是表扬,可倪大红却感觉很复杂。


“大家说我是个面瘫的演员,还有人问我到底是在表演还是没在表演,我不知道,反正我就是认认真真地演。”


在演艺圈,大部分艺术家在成为实力派之前,都曾有过一段作为偶像派的青葱岁月。


除了倪大红。



在被颜值抛弃的岁月里,倪大红只能踏踏实实地玩命演戏——


拍《泥鳅也是鱼》,导演要求演出“不舒适感”,他就一连几个月穿小码鞋走路,最后成功挤坏了一双脚;


拍《幸存日》,为了体验那种被活埋的绝望,他把塑料袋套在脑袋上感受窒息,差点搭进去了半条命;


拍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,他发着高烧,绑着威亚从700阶天梯上一跃而下,那不要命的架势把武术指导都吓了一跳;


拍《战狼》,身后火药炮弹炸的人仰马翻,他站在前面纹丝不动,直到拍摄结束,导演才发现他的腿上被气浪划开了个大口子。


倪大红《战狼》


电影火了,吴京想找倪大红拍后续,他赶忙摇头说:“第一部里这角色都死了,不能再出现了,不然观众太跳戏了。”


后来《战狼》风光了,身边人替他惋惜,可他却不是在意。在他的心里,一部作品火不火那不重要,重要的是自己有没有把它演好。


戏比天大,倪大红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想的。


倪大红《战狼》


从籍籍无名,到如今全网“追杀”,在“大红”这条路上,倪大红走了整整35年。


在此期间,他也曾向流量讨过饭,接演过几部时至今日豆瓣评分都没上5分的“商业巨制”。可无论剧本多烂,他永远是剧中的演技担当。


在倪大红频繁出现在各种烂片里时,有网友直接在留言区问“你丢不丢人?”


他自然不会回答,只是在很多年前他便说过:


“角色是啥不重要,把自己的戏演好就完了呗。”



如今,倪大红已经59岁了。“隐藏”大半生,他终于在人生下半场,等来了自己的巅峰时刻。


比起“拼死”抵制与流量“同流合污”的高冷,倪大红身上更多的是一份随遇而安的洒脱与通透。


林子大了尚且什么鸟都有呢,何况是演艺圈。别人怎么演、大环境怎么样他还真顾不上。


在当今这个“圈”里,能把自己的戏演好,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。



记得在很久之前,有人曾在知乎上问,哪些瞬间让你感受到中国影视还有希望?


网友答:


“倪大红,终于红了。”


部分资料来源:


1.《时尚芭莎》倪大红专访


2.《最佳现场》倪大红专访


3.《可凡倾听》


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、相关影视截图、网络


—The End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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